千与千书

五千岁的初恋(3)

【咕了很久之后的第三篇

同之前两篇 试图沙雕 因国设跑偏到严肃路线 +因为是沙雕尝试 所以或多或少 很有点ooc +乱炖

这一节包含红色组 金钱组 王京出场 王濠镜出场 联五算是都被提到 虽然濠镜出场很少很少 但因为最终目标姑且还是打上牡丹莲和澳耀的tag

设定苏露其实同体 露西亚是阿苏接受大换血手术 瞳色性情都变化 名字也从伊利亚改成了伊万的化/身(绝对是一个人因为下一节还要在此基础上写)

*这一节里写的是还是伊利亚的伊万!所以脾气还不是软萌大魔王 请务必自行避雷!

涉及近/现/代/史

时政废 历史也不怎么样 有任何问题请指出

祝食用愉快】



      吃过王濠镜亲手做的爱的晚饭,五千岁大爷王耀感动又幸福。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站起来,试图承担洗碗工作,被二十四孝好弟弟拦下。想给弟弟收拾下房间铺个床,又被赶出去,听弟弟那把和风般清淡温润的嗓子温声说着“先生累了一天快去休息,濠镜自己来就好”。王耀抢不过弟弟,又其实心中很觉得感受到了被爱的温暖,看着他的小澳长大了十分英俊可靠的样子流下了感慨的泪水,象征性意思意思地喊了两声推脱了一下,就转身去客厅拎了包抱在怀里,像一只摇摇摆摆的胖企鹅一样心满意足地回了书房。

      所谓饱暖思不可描述,王耀现在就很饱暖。于是他坐在书桌前神情严肃认真地又思索起人生大事就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他打开笔记本,笔走龙蛇地在上面画着记着,开始以研究学术问题一样的严谨态度和方法处理这个问题。

      首先,在所有后续展开之前,他得先选择好一个目标人物。这个目标人物当然不能是个人类——人类的寿命太短暂了,在他漫长的生命里连昙花一现都算不得,说不定暧昧期还没过那人都已经没了。况且作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对自家孩子们下手这种事他也实在是干不太出来。

      那么他就只能从同样身为化/身的这群人里面扒拉扒拉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了。本来对他们这群人来说谈恋爱都谈的是异国恋,如果平日里再不能常有机会互相联系沟通的话,这恋爱谈的就和没谈一样。因此他必须要找一个和自己关系非常密切、常有往来的人选。

      王耀看着纸上列出的这一长条字迹清晰苍劲的逻辑链,觉得真是缜密有理毫无破绽,不禁对自己非常满意,认为自己聪明伶俐足智多谋秀外慧中学贯中西。他想了许多的成语夸了自己一分钟,又继续投身于这伟大光辉的事业之中。

      关系密切。往来频繁。这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由不得人装傻:只有身边那四位大兄弟符合如上需求。

      看着纸上列出的四个名字,王耀迟疑了一下,忍不住下意识地咬起了笔。然而他忘了他用的不是铅笔而是钢笔,这一口下去就差点把牙硌掉。他一边嘶嘶地倒吸着凉气,一边含着眼泪陷入了沉思。

      虽然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是窝边草都长在那儿了,偶尔啃两口肯定算不上是什么极其罪恶的事情。况且平日里是他和他们相处的时候从没多往那方面想过,说不定正是因为这种没多想才使得他们之间少了许多故事,如果他能换种思路去思考看待,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能够拥有质的甜蜜飞跃。他拿定了主意下定了决心,看着本子上的四个名字,又拎起笔来把晚饭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已经想清楚了绝对不可行的法/国男人和英/国男人的名字都划掉,看着剩下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和伊万·布拉金斯基跃然纸上。

      先考虑考虑谁呢……王耀无意识地捋了捋长发,将发尾在手指上缠了缠,眯着眼开始斟酌。可能是因为近期和那个死孩子的角逐试探愈发紧绷天天总得想着那人,阿尔弗雷德的模样几乎是蹦着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成,就先琢磨琢磨和阿尔弗雷德的关系。


      往前追寻久远一点的历史实在没有太多值得回忆的故事,即便是阿尔弗雷德这个不会看眼色的小孩也不至于提起那些在王耀身上留下重重伤疤的过往,未免尴尬也因为实在是不必要,所有人都很默契也自觉地把过去翻篇,有些时候甚至都会试图装作无事发生过的样子。而时间线再往后推一点就很有意思了。美/国青年与中/国青年的关系起伏居然在极漫长的一段岁月里全都是围绕着一个东/欧美人北国小熊——只不过那时候这小熊还叫伊利亚——与小熊坚持对抗态势的美/国人因为东方人追随坚持红色的脚步而试图遏制抨击,又因为在对抗中处于劣势而尝试去拉拢示好于与追寻的人产生了裂痕的长发美人。

      而直到今天王耀都觉得感慨中又有些庆幸。因为他曾见到过最好的阿尔弗雷德。并不是那个时候的他有多么的完美无瑕,也不单单是指那时他的实力强盛或是地位极高,而是那种由内而外的蓬勃朝气与生机勃勃,是竟然仿佛真正有了“青年”这一阶段该有的义无反顾一往无前的坦荡姿态。

      ——那么其实那个时候的他也曾经见证过还叫作伊利亚的伊万最好的样子。当然还有后来逐渐冥顽不化与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和最后那个呵气呼出的白雾遮住了眼的冬日里,那个有着一双红宝石般浓郁眼睛的青年在某种意义上永远离开的微笑。其实并不是死亡。那样的变革对他们来说大概能够算作是一次手术,一次大换血,一次从内而外的变动。可是当再次睁开的眼里不见了鲜红而闪烁着紫藤一样的颜色,当原本有几分沉郁的声音变得更奶更甜,当东方美人再不能从北国青年口中听到带了点亲昵味道的“小/布/尔/什/维/克”,还站在原地目视的人知道那改了名字的人的一部分到底是永远葬在了那个冬天。

      这样一想伊万和阿尔弗雷德这两个人根本没法分开考虑。王耀心里有些闷闷的,可能是难得这样细细回忆起这些旧日时光,让他觉得有难以言说的感觉压在了胸口,似乎是恍如隔世,又仿佛有几分不知道该不该定义为怀念的感慨。其实即便有可能,他也并不想回去再次感受一遍这些过往,可是某种微妙的怀念感却还是悄无声息地从心底爬进大脑,小声说着那时候当然也有些温情时刻。


      他愤愤不平地拿笔在纸上乱七八糟地涂了涂,写了些自己都看不懂认不出的鬼画符,也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谁。完全不能分开思考……他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因为上个世纪的自己与他们,三个人根本就是被捆在了一块儿,相互较量相互影响,关系完完全全缠在一起无法理清。

      理不清那就不理。王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扔下了笔向后靠在椅背上,随手拿过放在一旁的圆滚滚肥胖胖的熊猫玩偶抱在怀里把下巴放上去,平静了一下继续去回忆。

      应该从什么时候想起呢……他们三个人之间开始能够有些值得回忆值得正视的时刻?王耀想了想,大约只能从那场半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旷日持久的战争开始算起了。当然那时候阿尔弗雷德大概根本没把自己看在眼里,伊利亚也一定还没有怎样重视这个来自东方开始摸索尝试着追随他的沾了满身血泪的青年。那两人站在同一高度,王耀根本没有资格拥有任何的话语权。

      不过几个人到底算是同一阵营里的。他们在各自的地盘里用自己的方式捍卫着利益与尊严与正义,有人家里牺牲了无数正是好年华原本有着无限明亮未来的孩子们,有人被激怒扔下杀伤力极大的武器震惊世界,有人被亲手养大的弟弟再一次重伤,苦笑着斩断最后残存的天真,在这场腥风血雨里爬起站起向前冲奋力厮杀,终于重新获得了一点尊严。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费里西安诺软软的、总是很容易被吓到一样的语气,记得路德维希疲倦又冷硬的侧脸,还有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本田菊,在脸侧垂下的和自己一样颜色的发。真是无可奈何,他想。我们都身不由己。

      那之后几年是一片混乱。王耀自己家里内部两个力量开始进行最后的竞争与角逐,一方依存阿尔弗雷德,一方批判性接受伊利亚的援助,还要被迫忍受着先前那场战争遗留确立下来的体系所带来的屈辱。王耀已经被持续了太久的内外皆乱折磨到极度衰弱,只有从极遥远的时光前几乎是诞生的那天起就根植于骨子里的一点骄傲不容他屈服,使得他即使将自己咬出血也要始终挺直了脊梁,感受着被拉扯的痛苦和隐隐约约仿佛破茧般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辽/沈。淮/海。平/津。

      有人振臂高呼,气吞山河,挥毫泼墨。

      “百万雄师过大江!”


      终于都结束了。

      一声宣告开辟了一个新纪元,在阳光中高扬的旗帜上明星闪耀。呜呼哀哉旧日王朝,礼炮齐响一片欢欣气象。那个发生在俄历十月的震动给王耀送来了伊利亚,给山河破碎的土地送来了新的方向与思考,给穷途末路的时代划上了句号,揭开了崭新的一页,充满希望的空白等待书写。历史遗留问题仍然等待被解决,林晓梅的问题从此变得内外兼有更加复杂,可是更重要的,一片大好河山终于迎来了漫长岁月之后的新生,带着满身疮痍和一点微笑。

      伊利亚家迅速发来消息,干脆利落地断绝了已经不必要存在的和那一方的关系,与王耀如今名正言顺的新上司带领之下的力量建立外/交/关/系,互派大/使。阿尔弗雷德家心有不甘,双方明争暗斗,战火和打压重重地砸在了纤细到几乎羽化登仙的王耀的肩上。

      而伊利亚是那时候的一捧光。身为化身,王耀早已知道,他们这群人没有任何一个有资格说自己是个好人。“单纯”和“善良”的性质与他们全然无关,没有化身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化身好,也没有国/家会纯粹出于同情和善意帮助另一个国/家。追根溯源寻求因果,所有能称之为帮忙的行为都不过是出于自己国/家的利益所需,听起来总都带了功利又冷漠的味道。

      可即使是那样,即使王耀从来都一清二楚,他也真真正正地感谢着那时的伊利亚。因为即便是出于本/国/利/益所趋,也再没有谁会像伊利亚对他那样炽热又真诚,他给技术给人才,给物质给文化。他常穿一身军装,身姿挺拔神情肃穆,让人看过去只觉得敬畏,却会在转过一个角落无人处对着王耀露出近乎孩子气的明亮笑容,揽着东方青年的肩膀盛情邀请对方和自己一起去喝伏特加,俄语的音急促内敛又轻巧,就像这个来自北国的美人一样。

      他是枪炮也是玫瑰,是寒冬也是骄阳。


      那场王耀以新面貌登上世界舞台的会议至今回忆起来都令人难以忘怀。在友/好/同/盟的背景下,王耀发表一句看法意见伊利亚就在其后紧跟一句表示同意,活像个来捧哏的,好好一个讨论严肃问题的会议让他搞得像是个对口相声表演。各/国/化/身一边担忧事态发展一边还要努力憋住不合时宜的笑,实在非常辛苦,而阿尔弗雷德的表情阴沉得就好像柯克兰先生家天上的云一样,满脸都写着高兴,浑身充满了快乐。

      王耀表示:“中/苏双方应当互通信息,相互帮助,保持密切联系,协调行动。”

      伊利亚连声赞同:“这是不能抗拒的大势所趋。”

      王耀提出:“当今格局,应当大力倡导和/平/共/处,以此建立稳定的国/际/环/境,保证经济建设正常发展。”

      伊利亚附和:“当今世界,诉诸于战争来解决问题绝对是下策。”

      王耀坚持:“朝/鲜/问/题和印/度/支/那/和/平/问/题不能再拖延。”

      伊利亚眼疾手快赶在阿尔弗雷德深吸气准备张口前接话:“这正是我们这次会议最大的意义所在。”

      阿尔弗雷德终于吸完了那口气,脸色从柯克兰先生家的天变成柯克兰先生用过的锅。甚至连常年不离手的可乐都被他重重放在了一边,剔透的气泡从深色透明的液体里一点点向上涌动,挂在杯壁上又碎裂开来。他冷笑了一声看都不看一眼东方青年,海一样的眼睛是十分的冷漠:“苏/联先生好兴致。”

      好兴致的苏/联先生岿然不动,甚至还有几分悠闲:“彼此彼此。”

      美/国男孩又短促地笑了一声。没有谁以为他心情很好,几乎所有人都默默地倒吸了一口气垂下眼装死,也有人用一点余光偷偷地望向风暴中心那特别的一位,因为不敢放眼去看因而辨不清神色,只看到了一个青松般挺直的、瘦削却莫名让人战栗让人感到无法征服的身影。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阿尔弗雷德说得很慢,语气极轻,一字一字却是威胁:“苏/联先生无意在友好的氛围下推动本次会议进展。”

      连呼吸声都停住了。整个会议室寂静得仿佛空无一人,却又让所有人都几乎闻到了硝烟味。在这样紧张激烈近乎停滞的时刻,坐得笔直的黑发美人忽然笑了。他声音极清润又明亮,这一声笑与之前美/国青年的冷笑不同,是仿佛真的觉得当前的场面很有意思一样。各/国/化/身动都不敢动,只听到他轻快又从容地说:“同样的话送给您,美/国先生。”

      阿尔弗雷德在一片沉寂中用能杀人的眼神望向一脸平静的东方人。伊利亚却一下子大笑出声,仿佛刚才的刀光剑影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把拍向王耀的肩膀:“让他自己好好想想自己的话去!明天再接着吵架,今天陪我喝酒去。”

      偷偷摸摸抬了眼的化身们就看到刚才一脸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中/国青年差点被这一巴掌拍进桌子里去,等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已经从云淡风轻变成了大写的凄怆与恳切:“伊利亚,这里现在又不冷,咱们还是不要喝伏特加了……”

      “吧”还没说出口,他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范围里,只有外面的走廊里传来渐行渐远的两人的吵闹声。尚且过于年轻又骄傲的美/国男孩急促地呼吸几下强压怒意,最后还是忍不住,一把将面前的文件摔到地上,雪白的纸页飘飘扬扬。优雅里带着一丝天然的逗弄味道的声音就忽然在纸张落地的细碎声响里轻轻地笑开,在一满室的噤若寒蝉中语调悠扬:“沉睡千年的古老一朝浴火新生——小阿尔,我们都不该小看这样的力量。”


      阿尔弗雷德小不小看自己王耀没有管。这场会议以美/国青年拒绝签字而中/国青年打开了新舞台的大门落下帷幕,而世界还在运转前进,他也还在忙着和伊利亚友好往来。一批留学生赴苏/联学习,王耀趁机跟了过去,半官方半私人的行程,上司知道他的疲惫也当是给他放了个假。他在一片冰天雪地里觉得自己快要被冻到升天了,哆哆嗦嗦地裹得像只熊,难得主动抢了伊利亚的伏特加猛地灌了几口,听东/欧青年笑话他:“也不是头一回来了,怎么还这么怕冷。”

      王耀卸下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的矜贵温和,带了几分鲜活气,冻得牙齿打架舌头发颤,汉语俄语混着说:“滚蛋。你不怕冷怎么不去北极圈里面过日子去。”

      伊利亚被他骂了反而笑出声来,他一边笑一边说:“真这么冷啊?”就凑过去低了头把王耀的围巾向上拉了拉,含糊地哼了一声,又清清楚楚、极郑重地对王耀叫着:“……耀。”

      他离得很近。浅淡的发丝被凛冽呼啸的风扬起,赤色的眼里只有一个黑发黑眼的他。这个人的这双眼实在太好看,王耀想,像是最通透又沉郁的宝石,清澈又深沉。他近乎沉迷地望着那一点红色,几乎都忘记了周身的冷意,却不防伊利亚后退一步突然变得兴致勃勃:“我们坐飞机去玩儿吧?”

      “啊?”王耀猛地清醒过来,愣了愣才回过神:“你要去哪儿玩儿?我们乱跑不好的。”

      对面内心深处藏着无法无天这一特质的东/欧青年发出一声大概表示“管那么多做什么我想出门就出门了人又丢不了”的哼声,转身风驰电掣地走起来。王耀一边想着这个人表里层性格怎么能差异这么大平时都是怎么忍着不犯病吓人的,一边在后面因为过厚的衣服而跌跌撞撞,跟着对方一路狂奔,最后停在了一架飞机前。一边站着的一个年轻的苏/联男孩子对着他喜气洋洋,露出一个热情亲近又不失尊敬的笑脸,王耀赶紧回了个被冻得很有些狰狞的笑容,琢磨着这是连飞行员都给找好了,效率可以说是很高了。

      “可是你找飞行员做什么?”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回过头问伊利亚:“你不是就能开飞机吗?”

      “我是能。”伊利亚对着旁人那点冷漠礼貌荡然无存,整个人兴高采烈生机盎然青春活泼:“但我有一个有趣的想法。”

      王耀觉得这个有趣的想法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友好的选项。不仅如此,他还感到了一丝微妙的令人惊恐的熟悉感。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咽下泪水被拉上贼船。轻微的失重感转瞬即逝,望向外面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飞机在并不高的地方就停止了攀升,又在王耀面露疑惑的时候大门刷地打开。他几乎是本能地抓住扶手死死地缩在座位上,在狂风呼啸中对着居然站起来还面带微笑的伊利亚惊恐地大声吼:“你做什么啊啊啊——”

      “跳飞机啊。”伊利亚也提高了音量,语气却仍然闲适安定满满的理所当然还有一点安抚的味道:“我之前也跳过,你见过的。一起吗?”

      在这个令人绝望的生死时刻王耀电光火石般回忆起当年也是这样大的雪,伊利亚同志高喊着伏特加在他面前从飞机上一跃而下,最后蠢熊跳机摔断腿,苏/联一切运转如常并没什么会影响化身健康的问题,祖/国/大/人自己却把自己给作出毛病了,在床上养了好几天,才又是活蹦乱跳的一条好汉。王耀那时候虽然也有点震撼,但还是只觉得苏/联先生是忧心战事又对自己的体能及降落技巧十分自信,对外界“他就是爱好这么干”的传闻嗤之以鼻,觉得苏/联先生这人最是端方靠谱又带着厮杀而出的血腥气,虽然能感觉到他的内里隐藏着一点温和与热情,但能传言说有这种爱好就实在是过于夸张不实了。

      后来王耀和这人越来越熟了之后原本的想法被深深动摇了,觉得这个北国青年似乎确实是个能出于兴趣跳飞机的人。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亲自证实过,于是当时当下的情形就使得王耀由内而外受到了绝望的震撼。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你给我回来坐着——”

      “真的没事的!我先跳了——”

      浅色围巾迎风飘扬,寒风咆哮多么嘹亮。东方美人誓死不肯放开死死抱住的扶手,北国小熊再一次在白雪茫茫里摔断了腿,据说在遥远的那一方,美/国青年听闻此事笑出猪叫,笑到不能喘气,笑到差点魂归离恨天。

      王耀这回觉得流言之所以能传播开来长盛不衰,还是有其真实性合理性所在的。于是这一次他恳切地相信了阿尔弗雷德狂笑不止白/宫都在笑声中动摇的故事。


      ——而那也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与伊利亚最后一次那样放纵又亲近地相见了。期间王耀家里也有许多故事和事故,有饥饿也有激进,有差错也有成功,而和伊利亚的关系里,急转直下这个词写尽了他们之间的不由自主与背道而驰。伊利亚家里对他家的七次炮轰表示不满。伊利亚家怀疑王耀家同/盟的诚意开始口诛笔伐。伊利亚家终于动手,从王黑处闯入,向岸上纵深地区炮击。

      王耀那持续十年的困顿已然开始。仿佛一场新时代的新的内忧外患,他把长发扎起不要挡住视线影响工作,苦笑着想,早已经不是凯撒和自己当年那时候了。那时候大家各占一方少有往来,虽然也少不了互相侵占和争斗,并不是什么完美理想国式的和平,但到底不像如今,情形瞬息万变,世界变化太快。

      新的契机却在这个彻底决裂的时刻终于到来。此前一直横眉冷对坚持“我不听我不听”原则——也因此两家将近二十年一百多次会谈却各说各话最终只达成了一个协议的谈判被各方媒体戏称为“聋子的对话”——总之非常骄傲不拿正眼看人的美/国青年和他家里上司几年前就隐隐意识到了仿佛有些机会可以抓住,十分矜持羞涩试图释放了些善意。王耀家都给予了相应的合适的回应,只是到底还是僵持为主缓和为辅,双方的关系始终没有明确的质的飞跃。

      而此时此刻,这头骄傲的小狮子终于分析明白了摆在面前的局势,接受了发展的必然,认清了机会的难得,认为双方有很大的必要一起好好坐下来互相欣赏吹捧交好一下,之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暗示转为了虽然并不很明显但已经少了许多矜持的明示。

      王耀家不瞎也不聋。不仅不瞎不聋,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蛛丝马迹风吹草动都了然于胸中,当下就稳稳接住了对方的意思。王京陪在当时连轴转的王耀身边,看着新的转机出现,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冷静:“哥,我觉得这群美/国人眼睛不太好使,脑子也跟不上。早十年前就有了破裂苗头的事儿,那时候多好的机会给琼斯先生趁虚而……啊不是,见缝插……那个,我是说,挖墙……”他连换了几个词都觉得不对,眼看着兄长的眼神越来越似笑非笑,感觉背后的冷汗都淌下来了,强作镇定假装无事发生,厚着脸皮继续说:“就是,啊,我就是觉得他们不懂得抓住时机!对对,就是抓住时机。那时候早点和您改善关系不是更好吗是不是?何苦等到现在。”

      等到阿尔弗雷德家来探路探口风的人做贼一样,比当年弗朗西斯家还小心谨慎避人耳目十分曲折地溜过来,时评家王京又急忙对此发表意见:“活该。”

      阿尔弗雷德并没有过来,大概是担心连化身都出动容易太过显眼。王耀象征性地在场作陪,陪完了一场试探往来正在回味思考,听了这话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他努力严肃地咳了一声,问他弟弟:“怎么就活该了。”

      “当年法/国先生来找您那么小心翼翼,百分之八十的缘故都是为了避着美/国先生。今天美/国先生家自己却也跑过来了……”那张与兄长九分相仿,平日里总是温润带笑的脸上露出一个说不清是悲凉还是嘲讽的笑:“他暂时还不太敢也不太想让他坚定的、一直用实际行动拥护他原本决定的追随者们看到知道这个新情况吧?”

      看兄长并不回答地垂了垂眼,又看向自己安慰地笑了笑,王京也笑了。

      “等到尘埃落定,半个世界都该热闹起来了。”


      果然是很热闹。小球乒乒乓乓地转动,大门缓缓打开,联/合/公/报震动各国。又是数年的曲折起伏后,建/交/公/报发表,数日后生效,中/美正式建/交。王耀在这期间恢复了应有的合/法/席/位,黑白照片上外/交家仰天大笑,获知消息的狂喜、多年压抑的释怀与终于如愿的自豪扑面而来。曾经软糯糯叫着自己哥哥如今已经长大了的清秀的黑色短发青年平静外表下难得有些局促,不知所措地回头来看从前的兄长,王耀不冷不热,带一点礼节性的微笑,礼貌又温和地接待过,试探交流比阿尔弗雷德家开始得晚,最终敲定新关系的时间却反而早。家里的内部混乱也终于结束,新的政策新的方案推动着庞大的国/家翻开新的篇章。

      伊利亚家和王耀家在边境地区是漫长的剑拔弩张气氛紧绷。王耀在联/合/公/报发布的数日后收到一封全然空白的信,他在弟弟担心的眼神里沉默了一会儿又笑起来,把信锁进了并不常用的柜子里。和阿尔弗雷德的往来逐渐频繁,除了签署公/报那时候见过一回,两人平时多是打电话,通过电话那头金发蓝眼的青年声音倒多了些稳重意思,不气人的时候双方交流其实很顺畅。聊得多了对方也似乎放下了一半的“美/国先生”的身份,从前开会发言怼天怼地的冷冷的腔调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简直像个还在叛逆期青春期的少年,展现出属于阿尔弗雷德的活泼张扬脾气。

      “所以汉堡可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顺带一提,我是不接受反对的意见的。”

      “琼斯先生和柯克兰先生渊源颇深,所以您说得都对。”

      “说了让你叫我名字……不对等下,这和亚瑟那家伙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在说汉堡可乐啊!”

      “我完全尊重您的看法。”

      “你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王耀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王耀一脸平和甚至还有一丝安宁的慈祥,一旁来关心兄长又担心打扰对方工作努力轻手轻脚端茶送水的王京从听筒漏出的音里听完了这段话,露出了迷茫中又带着些一言难尽的神情,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真诚地表达了他内心身处的呼唤与疑惑:“美/国先生是不是精神不太好?”

      美/国先生的精神当然很好。正/式/建/交后王耀随上司赴金发青年家拜访,一身西装的阿尔弗雷德精神矍铄人模人样,看上去特别严肃正经端得住身份镇得住场子。两家的上司和上司夫人挥手交谈,两个化身就站在退半步的地方也面带礼貌笑容,亲切握手。

      阿尔弗雷德热情发问:“中/国先生远道而来,真是辛苦。”

      保持握手姿势不停晃动手臂的王耀还之以同等的热情:“哪里哪里,承蒙美/国先生关心。今天很高兴能与您碰面。”

      阿尔弗雷德连忙谦虚:“能与中/国先生见面也是我的荣幸。”

      闪光灯晃人的眼,拍照声响不绝于耳,记录着这值得载入史册的一刻。双方的职业假笑一直维持到两个人得以逃离聚焦的视线之外一定距离,蓝眼小狮子长呼一口气,从美/国先生变回了阿尔弗雷德。

      “没意思。”

      可能是因为眼看着对方变脸速度堪比川剧实在有趣,王耀忍不住有些好奇,赶快提问:“那什么有意思?”

      那双深蓝色的眼明显亮了亮:“做Hero!”

      “……啊,是吗。”王耀的脑海里已经开始自动自觉地回放起当年亚瑟到家里拜访时自己满心的迷惘无助,觉得这真不愧是兄弟俩,就这种画风清奇把人噎死的本事世界上就是独一份再找不着第二家。可是冷场是不能冷的,对话一定得进行下去,他干巴巴地往下接:“那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想让这个世界好好地发展下去。”对面的语气还是显而易见的玩笑意思和孩子气:“我可是有很多很好很宏伟的想法的!如果能成为世界唯一的Hero的话,想改变的地方想做的事就都能实现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耀被他笑得脑壳疼,简直想不通这么高亢魔性的笑声是怎么来的,或许就和开始长大了的小香眉毛为什么随了柯克兰先生一样,注定将成为永恒的未解之谜。可是这笑声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大男孩话里的意思。

      他当然明白这个青年不尽然是从前会议上说着官方用语的高高在上的模样,也绝不可能真正是他有些时候所表现的近乎天真的开朗跳脱。介于中间的某种平衡或许才是最贴近真实的情况,可是这一刻,王耀莫名地就知道,这些玩笑般的话是这个青年真真正正的想法。

      他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和念想,他仗着自己实力雄厚挑衅又横冲直撞,他参与的很多事从道德上是会被完完全全判定为错误的,可根源却反而是他怀着满腔的热诚,想要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想要变得在他的定义里更好,自然就需要由他来掌握来修改来操作。

      伊利亚。亚瑟。弗朗西斯。甚至于费里西安诺。路德维希。本田菊。还有王耀自己。他们总是在身不由己半推半就,他们是国/家的化身,他们是意志的体现,他们是历史时事的展板。

      可是阿尔弗雷德却不。他英姿勃发,高调地拿过主导权,甚至于很难去认定是国/家在影响着他的行为,还是他在推动促进着国/家的前进。

      对错之间本来就不是分明的界限。世界太庞大,国/家太纠缠,关系太复杂。每个化身都有自家的利益要去捍卫与维护,对立与合作,侵占与防守,在他们之间已经不能去辨别是与非,并没有也不容许有私人的情感渗入其中,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国/家罢了。只是一个阿尔弗雷德鲜明地跳了出来,在一片内敛沉默的坚守中显得格外生动,他说:“因为我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王耀并没有觉得有了这样的理由就能够将阿尔弗雷德先前的所有举动都合情合理化。他只是看着身边青年朝气蓬勃的笑脸,连那双眼睛里都写满了意气风发,莫名又很自然地叹息着想,啊,这就是所谓风华正茂了。

      是初生的朝阳,无所畏惧又野心勃勃。

      以后回忆起来,也会觉得这一次不虚此行,因为见过这个人最好的模样,在未来漫长的时光里都有值得去赞叹一声的永恒又脆弱的美丽。


      ——他与阿尔弗雷德和伊万伊利亚两位祖宗的历史关系实在是太长太复杂了,这才回忆了半截,说书怕不是都够说上一年半载。王大爷呆坐在桌前,怀里的熊猫玩偶被他抱得暖融融的,桌上之前端来的热水都已经被放凉,窗户没关,有浅淡的风略略拂过纱帘。王濠镜轻轻敲了敲门,声音清越温润地唤着先生不要总是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出去喝杯牛奶再洗漱一下也该早点休息。

      一直一动不动的王耀仿佛从梦中惊醒,匆匆应了一声弟弟的话。这些回忆沉重又有些悲伤的温柔和细小的快乐,王耀已经快给总是能从原本的既定目标跑偏到伤感路线的自己跪了。他从椅子上蹦起来打开门接了王濠镜手里的牛奶喝下,在弟弟温声絮语的关怀下暂且把压在心头的沉甸甸扔掉,准备听话快点洗漱然后好好睡一觉。

      等之后。之后再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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