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与千书

五千岁的初恋 (1)

【本来想写一篇单纯的沙雕

结果我一搞国设 就跑偏到深沉严肃路线去了 越写越严肃那种

但到底还算是沙雕 所以 大概 或多或少 很有点ooc

算是个大乱炖

这一节按顺序包含美食组 丝路组 有一点联五 菊君出没 请自行避雷

对罗/马爷爷的理解不知道对不对 似乎作品里人物对应的应该是没有分.裂的时候? 但按照历史的话“大秦”这个称呼似乎是 怎么说 其实是广泛沿用到后期东.罗.马.帝.国那个时候的?

这里姑且采用了“大秦”是分.裂前的古/罗/马这个用法 很希望也欢迎有小可爱帮我好好科普一下是不是我看漏过一些解释或者有哪些地方理解有误

另外本家设定少主4000岁 我还是按照习惯用5000岁了

时政废 历史也不怎么样 有任何错误请指出

祝食用愉快】



      「我叫王耀。我五千岁了。

      因为我目若朗星惊才绝艳气宇轩昂丽质天成风华绝代,天若有情天亦老,腹有诗书气自华,所以从小到大追我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弗朗西斯家去。我三天搞个暧.昧,五天换个对象,千年光阴转瞬即逝,快活似神仙。

      ……对不起以上后半截都是我编的。

      虽然我的确英俊逼人,而且也确实活了几千年,但说出来可能你不信,我长这么大别说谈恋爱,连个小手都没摸过。

      而我身边的同事们却都仅仅因为我的年长,就都以为我经验丰富驾轻就熟。更令人伤感的是我那群不肖子孙,哦不好意思,是我那群不肖弟弟妹妹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朋友们吃过猪肉和看过猪跑是两回事好吗!就算看了五千年的猪跑也不代表一定已经亲自尝过猪肉的味道了啊!

      这是多么悲凉催人泪下的故事。隔壁家伊万听了都会哭的啊。」

      阿尔弗雷德那本来因为他的声音特质而应该具有提神醒脑功效、然而因为太过冗长却反而具备了非常良好的催眠效果的发言终于结束。昏昏欲睡的国/家/化/身们仿佛猛然从梦中惊醒,开始热烈持续地鼓起掌来,王耀就在这热闹的掌声里偷偷摸摸地在封皮写着“会议笔记”、然而内容其实非常丰富多彩、绝不能被人看到的日记本上落下最后一笔,若无其事地关上本子,还抽空对着一脸狐疑地望过来的美/国男孩儿十分热情礼貌地笑了笑。满意地看到对方露出了一脸“这个王耀突然笑了绝对不是有什么好事妈耶他不是想在这个时候逼我还钱吧”的复杂表情然后蓝色的眼睛飞快地主动挪开了视线,王耀把目光落回到日记本上,继续忧郁地思索他的人生大事。

      屋内外充满了“这个没用的会议终于结束了”的快活的空气。各/国/化/身们都拿好了自己的小本小笔小水杯或相互攀谈着或步履轻盈地陆陆续续走人了,王耀稳坐如山在原处,无视了伊万偶尔投来的期期艾艾的小眼神,也假装没看到阿尔弗雷德和亚瑟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瞄的行为,思绪专心致志地停留在写在日记本上的重大问题上,默默地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地叹。而本来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走人的弗朗西斯看到他的东方甜心落寞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独自一国思考国生,就好心地过来找他玩儿。

      王耀只觉得一阵香风袭来,这人身上的玫瑰花香浓得隔了十米都能闻到,还不忘用那双含情脉脉的鸢尾紫的眼暗送着秋波,摆出一个似乎应该很撩人但是他看着只觉得累得慌的姿势倚靠在桌子上,甩着那头奶油金半长不长的头发问:“小耀耀,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说给哥哥听听?”

      瞧瞧,这是个多么体贴可爱的男人。王耀迎着浓郁的玫瑰花香,把目光凝视向远方,寂寞又深沉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风儿有些喧嚣。”

      “哦,空窗期了吧?”余光里他看到弗朗西斯一脸了然的神情,用一副“你懂的”的表情看着自己:“那今天晚上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去酒吧享受一下人生?”

      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王耀没顾得上吐槽那句“空窗期”,就不自觉地回忆起上一次大家一起去酒吧的时候,弗朗西斯也不知道怎么就喝多了。总之莫名其妙地,这个内心全是大海波涛的男人就开始调.戏路德维希。之后他又在众人或惊恐或兴奋的眼神中开始调.戏亚瑟。再之后他就被铁血军人和前不良一起合作按在那里,在某个呆毛小甜心迷迷茫茫的疑惑声和某个小英雄冲破云霄唯恐天下不乱的高亢喊声里被打爆了头,接下来的一周都没人再见到他。

      还有再上一次所有人一起聚会。那应该算是一次更令人难以忘怀的经历,毕竟虽然各位活了这么久,能见到堂堂一/国玩儿嗨了就开始裸.奔的场面也是很难得的。其实也算不得裸.奔,毕竟身上还是留了点维持颜面的衣服的,但到底还是很壮观。本田菊这个表面恭谨羞涩其实心里有着无限广阔世界的男人都被那场景震惊了,他呆立在那里,一脸“我看到了什么”的表情,呆滞地看着弗朗西斯快乐而奔放地满场跑,那景象整个一《自.由引导人.民》。刚好王耀走到这个日/本青年身边趁着大家几乎都在停滞状态中赶快去偷偷……啊不是,没有偷偷,就是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去拿一盘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牛排,本田菊于是恍惚间回过神一样抖着手问:“耀耀耀耀君,波波波诺弗瓦先生这样子没没没问题的吗?”

      看给孩子吓的。王耀心里没什么诚意地感叹了一声,在人群里一眼找到十分镇定的阿尔弗雷德、冷静中难掩嫌弃的亚瑟和笑眯眯一如往常的伊万,一手端着牛排一手拍了拍面前的本田菊,语重心长地安慰他:“不要紧,你平时就是见得少了才会害怕。以后多几次就好了。”

      “波波波诺弗瓦先生和耀君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这样吗!”本田菊的神情于是就转而变成了某种绝望和敬佩相奇异结合的神奇状态,那头乖巧的黑发都因为激动而甩了起来,眼睛放光的样子令人有点害怕。

      “啊,也谈不上总是……”不过确实还是有的,不然你以为阿尔弗雷德亚瑟和伊万怎么一脸习以为常?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们就一起目睹了弗朗西斯横冲直撞上了一副纯良无辜模样的小可怜马修,两个人齐刷刷倒在地上,一个目光迷茫,一个眼含泪花,听着众人“咦那个是谁”的疑惑声泪水似乎还更晶莹了些。最后终于还是伊丽莎白看不下去,在众人钦佩仰慕的目光中以一己之力扯起了在她手中仍然坚持挣扎不休的弗朗西斯,又抓起散了满地的衣服,把人和衣服一并拎去了旁边一间单独的小房间以让这个法/国醉汉稍微冷静一下。

      当然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弗朗西斯没有缺席,反而一脸淡定自如春风拂面镇定从容。所有人都严重怀疑他说不定还对自己前一天的行为感到十分满意和快乐。毕竟在他那张不留胡子甚至显得格外美艳的面容下隐藏着的是一个狂野放纵、在数次革.命中不断探索前行着的野性的灵魂,裸个奔什么的应该算是回应内心的呼唤。

      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面前的弗朗西斯笑得勾人,还在一脸殷切地等着美人的回答。王耀稍微抖了抖,忍住了和他分享回味一下这些回忆的冲动,礼貌地微笑着拒绝他:“不了不了其实我也没那么寂寞,谢谢。”

      “真的不吗?”漂亮的法/国人倾身过来,双手撑在面前的人两侧,形成椅咚之势。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带了些许几乎看不出来的小心的认真,声音却轻佻又优雅:“哥哥我可是很期盼和小耀耀一起的呢。”

      王耀看着剔透极了的眼映照出的自己,稍微有些失神。


      上个世纪有一会儿,弗朗西斯和他其实差一点就能有一段美好经历来着。那时候王耀和还叫作伊利亚的伊万原本算得上相当亲密的关系开始隐隐有了裂痕,而弗朗西斯对那个年轻又野心勃勃的小英雄的宏伟雄图也颇有微词。东方美人对着脾气越来越大的小熊身心俱疲,法/国男人不愿意参与到一团烂摊子中想要寻求更广阔的出路,两个人因此心照不宣地一拍即合,开始了来回几轮的相互试探和示好。

      其实他们本来应该在更久远的过往就相识。那个张扬又骄傲地以太阳来命名自己的法/国/君主曾经派了传教士到王耀家里过,试图了解这个遥远的、耀眼的、在那时候还没有显露出颓势的庞大的东方帝国。彼时的王耀站在宫殿的一角,在明明暗暗的光影中半隐着身形,亲眼见过了那些有着不同发色和瞳色的异邦人走上大殿,听着宾主尽欢的笑声,隐约间仿佛已经感觉到时代在默默变动了。

      那时候气氛很友好,场合也很合适建立友谊。阻止了他在那时候就和弗朗西斯建立友好往来的唯一障碍就是那一次法/国人并没有和传教士的队伍一起来,王耀纵使心有余也实在力不足。后来他问过弗朗西斯那时候为什么没有跟着到中/国来,弗朗西斯努力露出一个难掩尴尬又带了点心虚的微笑,说自己当时忙着去改建的大特里亚农宫看热闹去了。热闹实在是太好看了,和蒙特斯潘夫人说些玩笑话也实在太有意思了,这么好玩儿还折腾大老远做什么呢?他就对着上前来提醒他是时候出发了的小侍从摆了摆手,理着胸口繁复的领花看着美人以扇挡脸声声娇笑,一边忙着和美人抛媚眼一边十分优雅地告诉急得不行的小侍从:“国/家摆在那儿也不能随便就跑不是?我下次再跟着,这次你们先自己去吧。”

      他不知道“下次”的见面就不是什么适合回忆的场合了。

      再之后就是漫长的时间转瞬即逝,世界天翻地覆。身为国/家/化/身,“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被他们都彻彻底底地领悟,而再后来“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的正确性也被发挥到了极致。终于等到了两个人开始筹备着建立起这点早应该建立起来的关系的时候,已经是百余年后的六十年代了。君主已经逝去,美人也不复存在。于他们而言从来没有什么“恍如隔世”,而是真真正正地跨越了数个时代。

      双方既然有意交好,自然都时刻注意着不去提起那些不适合回忆的过往,十分注意着要给彼此脸面,因此新的时代里他们之间的相处可以说是相当愉快。不论是作为国/家,还是单纯作为一个人,弗朗西斯都其实是相当好共事也相当讨人喜欢的。他有某种刻在骨子里的近乎放浪形骸的浪漫和优雅,和王耀的审美与偏好其实极其贴合。如果他愿意,他又格外是一个涵养极好也极贴心的人,八面玲珑,处处留心,不像某些想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看人眼色也不知道憋着是什么感觉的小男孩儿,弗朗西斯十分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是能让和他共事共处的人轻松快乐。

      在从前那些惨痛的经历之后,王耀身上原本豪气冲天无所畏惧的少年气可以算得上是十分里收敛了九分。他再不是从前明朗张扬的脾气,又更因着新时代里仍然并不算如何顺畅轻松的处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新一轮的内忧外患带来的压力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肩头,内敛和谨慎因而成了他面向世界的新的模样。和人相处时,他永远都是一副温和有礼但却明显疏离的样子,挑不出错处,礼节也极好,只是看着就觉得似乎隔了点什么的疏远。

      然而即便是这样,当他和弗朗西斯陆陆续续见了几面后,他就惊奇地发现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似乎总是能更放松。不只是因为弗朗西斯的脾气,双方历史上的某些微妙的重叠也让王耀与这个漂亮的法/国男人之间建立起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惺惺相惜。同样的思想开.放包容,同样对美的追求,同样有过的某些起起落落的朝代和震荡翻滚的变.革。

      王耀从来不是沉湎于过去的人。从被.迫懂得了一个国/家的过分自信与自大能导致怎样的后果开始,他就一直在努力爬起、拼命地向前追赶与超越,而不是一味哀伤地沉浸在旧日辉煌的荣光里,回望过去鲜衣怒马不识愁滋味的模样。可他也会累,他也会疲惫,他也确确实实偶尔会想要一些时间来让自己从当下的困顿之中暂且解脱哪怕只有一个片刻,把周围那些伺机欲动的豺狼虎豹全部抛到脑后,抚摸许久以前曾经从不离手的弓箭,眯起眼回忆那些容颜模糊褪色的故人,或是和人聊些无需小心斟酌每一个字的闲谈。

      弗朗西斯这个极具趣味的男人无疑是闲聊和相处最好的对象。他们可以从遥远的历史聊到美学,从某个穷困至死的画家聊到生不逢时的诗人。他们可以为了某一音律探讨争执,也可以坐下来克制地嘲笑一下某位柯克兰先生做饭的手艺,再互吹一波对方家里的美食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兴起之时甚至偷偷溜走躲到上司们的视线范围跑出去亲自上阵来一场厨艺比拼。甚至连中/国青年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笑容在官方的礼貌之外明显带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真诚,似乎有种久违的轻盈和快活在胸口雀跃。


      而每当他真心地笑起来,弗朗西斯就总是用一种极深沉的目光凝视着他。法/国男人也称得上美丽的那张脸上也是一副和煦温柔的笑容,三色发带在风里微微飘起来,颜色鲜艳又明亮。他对着王耀那点真挚的笑意,有几次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最终没有说话。王耀当然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甚至或多或少能猜到弗朗西斯想说什么,但他只是假装没有看到法/国人的欲言又止,而果然法/国人直到最后也并没有说出口。

      有些事情大约是不适合说出来的,即使永远郁结于心也比说出口撕开伤疤更好。况且很多时候他们做出的事情本来就并非出自他们自己的意志。双方就那样以某种无需说明的默契相处着,一如既往地在双方的上司们见面会谈的时候见面,进行着良好健康的沟通与谈判,在包括王耀不听话麻烦事多的妹妹林晓梅的问题等诸多情况上彼此交流协商着,还得注意着不能让人发现,以免给彼此引发某些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避免被某些不愿意见到他们建立联系的人阻碍了两人两/国之间的交流交往。

      ——这种小心翼翼直接导致了王耀心里总是有一种微妙的说不出的感觉。他在某个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的一天迟疑着向弗朗西斯诉说了这心头的一点迷惑,收获了法/国男人激动之下拍着桌子言辞恳切的赞同,两人为此苦思良久不得其解。直到后来席间陪同的王京尝试憋住笑的努力没能成功,被他心狠手辣不顾亲情的兄长公然用“再也不给你做包子吃了”的恶毒恐吓威胁他解释笑出声的缘由后委屈地说,哥您不觉得您俩这样偷偷摸摸弄得跟私会似的么。

      王耀手一抖,差点把桌子掀了。他听到身边弗朗西斯被酒呛到了一样开始剧烈地咳嗽,王京见势不妙对上兄长端庄中不失狰狞的表情乖巧地笑了一下起身没命地溜了,那速度不去刷新个世界纪录都可惜了。但王耀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他刷新纪录的弟弟了。他试探着看了弗朗西斯一眼,就看到法/国男人一边咳嗽着一边也看向他,琥珀色眼睛和鸢尾紫眼睛直直地相撞了。


      但两个人后来到底也没发展出来什么。风把玫瑰的香气吹散了一点,王耀恍惚着从六十年代的回忆里回过神来垂了眼,终于还是拒绝了弗朗西斯一起去酒吧玩耍的提议,在那人的目送下一边出了门往家走一边继续想着当年的情形。

      当时那尴尬的瞬间最后就以王耀干笑着表示弟弟被宠坏了口无遮拦而弗朗西斯暧.昧地眨眨眼笑说不介意而告终。在王耀对林晓梅问题的处理上让出了史无前例后无来者的一步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被大大地拉近了;再等到联/合/公/报发表引发震惊世界的外/交/核/爆/炸之后,这段姐妹般的情谊就更加被深深地稳固了。两个人其实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照不宣的感觉,但最后又都默契地保持了原状,大约是都觉得比起做情.人,倒是保持原样相处起来更自然又更轻松。

      但也因此失去了一个知道搞对象是什么感受的机会。王耀心事重重地走在路上一边踢着路旁的石子,一边看着石子滚远的样子叹了口气,悲伤地甩了甩马尾。他是一个多么要面子的人呢?事事都唯恐落于人后,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拿小本本一笔笔记着账。这要是让阿尔弗雷德亚瑟伊万弗朗西斯等人知道自己活了五千年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将会是对自己魅力能力行动力多么巨大的一次沉重打击啊。那几个人肯定是先放声大笑让他别开玩笑,然后在知道他是认真的以后弗朗西斯保不齐就要毛遂自荐让他感受一下什么是爱和初恋的味道,伊万大概会甜甜地问他兄弟考虑一下合体吗,亚瑟可能会喝一口红茶压压惊顺带嘲讽弗朗西斯两句再神色不明眼神幽深地看看他,当然最可怕的肯定还是阿尔弗雷德那个破孩子。死小孩知道了,基本上半天之内这个消息就能传遍世界各国了。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各国。

      两个看起来大概幼儿园大的孩子手拉手欢声笑语地从孤苦伶仃满腹惆怅的王耀身边磕磕绊绊地跑过。穿着甜兮兮粉色小裙子的小女孩一回头吧唧亲了小男孩一口,也收获了小男孩红着脸的回吻一个。王耀停下脚步蹲在路边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一边哀自己不幸怒自己不争,看看人家,这才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等一下……竹马?

      哦,竹马。

      他顿了顿,眯了眯眼望向远方。天上那条云可真飘渺轻盈啊,像丝绸一样。


      虽然长了张清秀可爱不显年纪、从高中门口经过都会被看门老大爷按下问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怎么逃课的娃娃脸,王耀到底已经五千岁了。身边这群人对他来说都称得上一声孩子也不算过分,走过了这么漫长的时间一直来到今天的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了。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实在是难找,毕竟他还年幼的时候通讯和联络方式远远不像如今的发达程度,那会儿活着的化身们都只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知到同类们遥远的存在,但总归是没有见过面坐在一块儿好好熟悉熟悉的机会和经历,连“彼此相识”都算不得,更谈不上相互有什么感情。再然后还没能等到大家开始有了互通有无的能力的时候,忽然一下子星移斗转沧海桑田,消失的消失灭亡的灭亡,仿佛转眼间就只剩下王耀自己了。

      等到那人出现的时候,他已经不算年幼了,但姑且还算得上年少,因此勉强算那人作竹马倒也还说得过去。他称那人为大秦,那人叫他赛里斯。他们之间,是一整条驼铃声声黄沙漫天之中一步步踏出的丝路。

      东/汉年间,王耀曾经随着使者甘英的队伍出发前去探寻罗/马/帝/国。风沙里被吹得东倒西歪连皮肤都糙了头发都枯了的一行人眼看着就要到目的地了,激动得眼泪和欢呼都已经准备好了,却没想到最后关头被身在两国中间、担心两国如果直接建立了联系以后自己捞不着什么好处还会有很多麻烦的、良心丝毫不痛的安/息/人给阻挠了。除了活的年岁长了点、轻易不会死去之外,王耀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虽然小时候和神仙一起生活过,但也没学着什么隔海飞跃腾云驾雾之类的神奇本领。安/息/人把他们给拦下了,他就也只能束手无策地放弃原计划,心里画着小圈圈诅咒着,又原路返回赶紧回家养脸养头发去了。

      没想到再几十年后,罗/马/帝/国的队伍主动跑过来了,而格外显眼的就是其中一个穿着长袍头发乱糟糟下巴上带着胡茬的男人。他站在大殿里人高马大,看了看殿上的君主,又转向一旁看起来格外纤细又秀气的王耀,笑嘻嘻地问:“这位姑娘就是赛里斯吧?”

      他于是就看到这“姑娘”愣了下,然后在旁边那位君主莫名其妙就开始逐渐变得惊恐的目光里很平和温柔地也回给他一个微笑,柔声问:“您就是大秦?”

      哦,声音倒不像样貌那么秀气。大秦爽快地点了头,还没来得及再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叫凯撒并问一问对方的名字,就在自家队伍的尔康手和那君主担心的眼神里被这位长发飘飘长袖翩跹的“姑娘”笑眯眯拎走了。他正琢磨着没想到这里民风还挺开.放,这“姑娘”笑意款款地把他拎去了自己的殿里然后突然就变了脸,而他在没反应过来就挨了好狠的一顿打之后终于知道了原来这个看上去比自家国土里的女孩子还秀美的化身和他一样是个男的,叫王耀。


      “这不能怪我。”大秦坐在地上揉了揉脸,头发更乱了,高大威武的一个男人竟然有点委屈巴巴:“这里人人都留着长发,本来就不好分辨。你又长得这么漂亮,谁能想到呢?”

      “……这回你知道了。”长得这么漂亮的王耀表情还有点扭曲,噎了半天终于长呼了一口气,想了想又伸出手来拽了对方一把:“行了行了,凯撒,大秦,走吧。带你去看看洛阳。”

      那一年王耀这里也算不上太平,宦官与臣子之间的矛盾被极度激化,卖官鬻爵之风盛行,颇为混乱。但到底洛阳还称得上是一片锦绣堆里繁华地,玉楼金阙,玉笛飞花,满街的热闹富丽人声喧嚣。凯撒跟在神情里有着掩不住的张扬少年气的王耀身边走着,看什么都一脸新鲜觉得有趣。他异域的面孔也吸引了不少的目光,都被他一一用毫不在意的爽朗笑容回应了过去。

      等晚上两人就跑到屋顶上坐着,一起欣赏着夜晚月色下的洛阳喝着酒。凯撒一边喝一边夸这是个好地方,景好人好风情好,还不忘抽空在王耀耳边用神神秘秘又莫名带了点自豪似的语气小声说:“赛里斯这里美丽的姑娘可真多,可惜我的心已经属于永远离开了我的海伦和古丽了。”

      看王耀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他还好心地补充了一句:“就是之前的希/腊和埃/及。”

      又看王耀“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他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又继续补充:“但真要论起美丽来,所有姑娘都比不过赛里斯。”

      王耀一脚就踹了过去。凯撒早就料到有这一劫,大笑着向旁边一躲,看王耀这一下没踢到也懒得再踢的样子又笑嘻嘻地凑过去,一脸哥俩好地继续在冷清又明亮的月光下喝酒吹牛看洛阳。


      古/罗/马的队伍在这个东方帝国待了一阵子,凯撒就每天和王耀一起鸡飞狗跳地到处体验这和自己国.家截然不同的异国风情,任凭自家队伍成天成天地找不到自己的国/家/大/人而整日心力交瘁。两人在城里感受风土民情,也打马出城在广阔的路上纵.情享受风扑面而来的凉意,看了长街上行人如织,也赏过绵延不绝鲜妍明艳的花朵。终于等到返程的那一天,凯撒已经在这个端庄又秀丽的国度玩儿得很是开心尽兴,他在送行的队伍前盛情地邀请王耀:“赛里斯,下一次你到我家来玩儿吧。我带你去看一看和你的国.家全然不同的另一种文化。”

      还没等王耀带了点感动地应一声好,他就又凑上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偷偷摸摸地说:“到时候谁把你认成漂亮姑娘,赛里斯可不能手软,也要拿出揍我的劲头来啊。”

      王耀这么些天下来心知肚明对方就是故意拿这事儿逗自己,因此迅速收回了那一点感动,没有顾忌什么大/国/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在对方豪放的笑声中拌嘴说:“想见漂亮姑娘,您可快收拾收拾趁早找您那俩女神玩儿去得了。”

      然后大秦就真的去世了。


      远在东方的王耀在某一天醒来的时候隐隐地就感觉到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动.荡,但消息传递又不是即时就能做到的,他根本无从得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况且自己这边正处于一片混乱与变.革的时间点上,每天都得咬牙忍着身体诸多不适,因此也没有多想。而最终得知消息的时候他刚刚好正在给那人写信,半是私人的性质,信上的称呼都用的是大秦,只有他这样用的叫法。他写洛阳的花又开了,满街的花一团团地在树梢仿佛漫天的云,空气里有香甜的气息和风雨欲来般的动.乱味道,他写他前两日收拾房间无意间翻到了当年凯撒过来那一回自己接待远道而来的贵客时穿的华服,他正想写两国之间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什么人员往来应当保持友好联络、顺便打算问问自己什么时候过去方便凯撒履行一下带自己四处玩耍体验异域风情的承诺,罗/马/帝/国分.裂了的消息就这样突然被递到了案头打断了他。

      啊,分.裂了啊。王耀怔怔地看着墨迹好一会儿。他以为自己应该会感到悲伤,或者至少也应该是怀念,可是他只感觉到一种近乎茫然的空荡荡的情绪充满了整个胸腔。凯撒,大秦,怎么叫都好的那家伙,就是罗/马/帝/国来着吧?帝国分.裂了的意思就是,他死掉了啊。

      身为化身,王耀见过数不清的死亡。他身边的人类们都不过只有数十上百年的岁月,国.家实际的统治者们来了又走了,朝代也一轮轮更迭着。有不肯离开这世界的君王费尽心力求索仙药以期求得不老不死,甚至有人因丹药而亡,然而对长生的追求也最终不过都是徒劳。人类就是脆弱而短暂的存在,王耀早就知道。化身们当然也不是什么恒久的存在,那几位未曾有机会相见、只在心里彼此都遥遥致意过的古国们当然也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这个曾经见过面、一起喝过酒赏过花看过夜景、带着醉意和他勾肩搭背说着古/希/腊和古/埃/及两个姑娘是如何美丽动人、笑起来让人觉得不带半点心机简直像个大傻子的男人又不一样。他让王耀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真正的“存在感”,他几乎算得上王耀第一个朋友,然后现在他死了。

      除了叹息一声,似乎没有什么可做的,也什么都做不了。

      那封没有写完的信和那件旧日的礼服就这样被妥帖地收拾起来,和那个人一起从此在黑暗里沉睡。

      后来包括阿尔弗雷德几个在内的很多人就都以为当年凯撒就是王耀的爱人,还脑补了一出一条丝路波浪宽,爱人去世多孤单的悲惨大剧,为这比罗密欧与朱丽叶还凄凉一点的“唯一一次见面就成了永远”的故事流下被感动的泪水。于是等到王耀撸胳膊挽袖子地开始搞起新/丝/路就听阿尔弗雷德一边警惕一边又酸唧唧地感叹这可真是不忘旧情的爱,再接着费里西安诺和王耀开始慢慢加强合作又成了“总有孙子替我去爱你”,脑洞和尺度之大给小费里都吓傻了,软兮兮地向王耀保证自己绝没有抢爷爷爱人的念头。王耀一口气憋在胸口,看着费里西安诺纯良无辜的泪水实在下不去手,于是转头找时间胖揍了阿尔弗雷德一顿,收获了弗朗西斯和亚瑟象征性意思一下的阻拦以及伊万的叫好声和倾情的帮助。

      “别扯淡。”王耀在美/国男孩儿装模作样的哀嚎声里又最后补了一脚:“凯撒直得跟钢筋水泥似的,还一喜欢就是俩姑娘,跟我哪有半毛钱关系。这么有想法怎么不去说书去呢?再敢给我编什么千年之恋,借美/国/先/生的的钱利息我还得往上涨。”

      这回阿尔弗雷德的哀嚎声就很真诚了。

      再之后王耀找了个风平浪静没什么大事儿的时间休了个假,以个人的名义去了一趟原本属于凯撒的版图、而如今已经是零零散散许多国.家的那片区域。嘿,地方还真不小,王耀漫无目的地晃荡着心想,欣赏异域风情也确实挺有意思,只可惜没人给带路也没人一起喝酒了。总归大秦活这一回也不亏,征战沙场过,有过做霸主的感觉,也喜欢过姑娘,活得多痛快。就祝他之后在未知的世界里真能追到他的女神吧。


      ……都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啊。天边的云一点点变了形状。丝绸般的模样慢慢散了,远远地缓缓飘来了浓郁厚重得像棉花糖一样的纯白。两个互相亲亲的幼儿园小孩早已经跑没影了,王耀蹲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云变了模样,摇了摇头把凯撒那张脸从脑子里抹去,感觉十分郁闷。不是想琢磨琢磨甜甜的爱情吗,怎么反而想到这种悲伤的往事去了,呸,没出息。他低下脸垂着眼随手捡了根小树枝,开始拨弄起地上一行整整齐齐的蚂蚁。

      齐刷刷行进的蚂蚁被他一遍遍拨弄歪,又一次次不屈不挠地排回原队形,吭哧吭哧地准备回洞穴里去。王耀玩儿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意思,啧了一声,把树枝往旁边一扔,不再管这群可怜的蚂蚁。

      没意思没意思,回家了。

      他拍拍手拎起放在地上装了重要笔记本的包准备站起来继续往家走。结果动作过快了眼前猛地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这一黑还没过去表情又一下子变得十分惨痛。

      哦豁,蹲久了,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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